6.12.2019

鬥爭選舉疲勞症

最近才知道,原來我這種對政治口水和選舉鬥爭的厭煩感,可以被歸納為一種選民心理,稱為「民主選舉疲勞症」。台灣人民常說的「含淚投票」,就是要在職業政客,幾個不優的人選中做選擇,實在讓人印章蓋不下去。而在這樣選舉疲勞的心態影響下,非傳統派系或大黨推出的中間路線的候選人,或者是初入政壇未久的新面孔的政治素人,反而容易在這樣的氛圍下收割獲利,2017年的法國總統選舉就是個例子。馬克宏創建的En Marche!共和國前進黨,其實是個在2016年才成立的新政黨,但新面孔造就了新奇蹟,馬克宏以超過66%的第二輪投票率,當選法國總統。

今年的文博會後有學者提出,政府收割的意味濃厚,事實上不只文博,全台灣都彌漫著收割的氣氛。政治活動是最精準的算計,有聲望有支持民氣可用就不妨將之轉化為實質的權力,只是在這過程中不免有慘烈的廝殺。

我覺得台灣的社會和公民意識很像是青少年的狀態,衝動,叛逆,試著在衝撞中找出解決的方法和新的道路,但同時也極易被操控和煽動,為反對而反對。當初的革命和反對威權的思想讓台灣人學會了民主的權利,並嘗試在改革中讓社會更開放更自由,但當社會已經自由發展之後,政府和人民是否準備好角色的轉型,迎向更成熟穩定發展的社會?

所有人都喜歡與自己立場相同的人分享意見,但我們怎麼面對與我們相反立場的聲音?當網路社群取代電視,成為大眾傳媒時,我們準備好怎麼回應網路資訊流通的生態了嗎?不喜歡的政治人物就取個歧視的綽號,留言帶風向,為攻擊所下的第一刀方向定調,每天發動著一波接一波的攻勢,鬥到底,也鬥到死。然後我們要和孩子說,校園霸凌不應該存在,我們要保護孩子免於言語霸凌的攻擊?回頭看看我們所創造出來的輿論社會,可能嗎?

現在的政府,我感覺不到感人的政績,卻感覺到駭人的鬥爭能力。如果民主素養和民主法治在台灣真的已經發展完善,那麼包容多元與相異的意見,不也該是民主的一部份?為什麼和自己不同的意見就會被取笑被攻訐?這樣我們真的有比較「進步」嗎?身為選民,冀望政府期許政府可以做的更好,這不才是實現人民最大嗎?只要立場相異就是敵人打到死,反之是「自己人」就樣樣好,沒有是非沒有對錯,我們要交給這樣的政治人物來定義民主嗎?這和我們曾經反對的威權一言堂有什麼不同?心中只有黨沒有國,想的只有權力,被選民淘汰的地方縣市長候選人,竟然走個旋轉門就可以到中央做部長?權力不該是被這樣使用,這是開選民玩笑還是開民主的玩笑?

前陣子在公視看到了紀錄片《罪行摘要》,中國導演徐星用三年的時間,採訪了14位在文革時期被鬥爭服刑並表列的「犯人」,試著用採訪問答和老人自述的方式還原當年的歷史真相。看著這部影片的時候,有著很強烈的諷刺感衝擊,例如其中一位老人說著,當時城市裡的姑娘都要嫁來農村,因為文革鬥爭社會太窮物資匱乏,在鄉下至少還容易找到野地的食物,或是老人說著他當時娶了一位「背景好」的女孩,「是一級貧戶,」這樣比較不用擔心會被鬥倒,雖然這位老人最後還是被鬥被關。之前我在工作上遇到的北京人,對於繁體漢字文化的流失是遺憾的,文革造成的文化空窗,讓他們在面對自己的文化歷史和其他的文化時,有著無法類比與依循的自卑和裂斷的黑洞,以及到後來共產體制跳躍式、強制銜接的違合感。「鬥爭」在中國留下了滿滿的傷痕;鬥爭,並沒有讓是非愈戰愈明;鬥爭,沒有正義,沒有勝利,只有仇恨,只有敵我。

電影《飢餓遊戲:自由幻夢》到最後,當十三區的反抗領袖--奧瑪·柯茵總統成為新的權力領導,她卻在革命勝利後,選擇了和才被推翻不久的暴權政府--總統史諾一模一樣的作為:舉行一場新貢品競技的飢餓遊戲做為報復。這是對革命對人民的最大打臉,是獲得權力魔戒的掌權者最愚蠢的示威,也因此奧瑪·柯茵死於凱妮絲的箭下。是否在不知不覺中,得到權力之後,以民主為號召的政府也變成那個當初他們急欲推翻、自我感覺良好的威權政客?總是和人們說共產黨的抹黑分化手段有多可怕多暗黑,但現在是否他們自己就變成了那個嫻熟各項攻訐操作技巧,當初他們口中形容的不容質疑不容挑戰的暗黑勢力呢?

我可以試著包容曾經貪污的政客,前提是那個人已經受到司法的審判與懲罰,但我不能接受司法迫害這種說法,司法有它結構上的不足與瑕疵,但法治是人類智與理的歷史結晶,是民主的基石。如果只因為是「自己人」就沒有是非,就黑白不分,把貪污的事理與證據一筆勾消,這不是適合全民託付未來的理想政府。事實上台灣的法律和國會之所以會失去公信和民望相悖,就是因為立委們、職業政客和某些自稱「公道伯」的人,總是在喬事情總是在利益交換,試著想像,公道有黑有白有善有惡,怎麼可能所有人都滿意呢?《他們在畢業的前一天爆炸2》裡就有提到,你的正義不代表是所有人的正義,結果揭曉必然有人不滿,但能做到人人和諧的「公道」,當然是你分的到我也分的到,每個人都喬好喬滿自然公道。就是這樣我們的法律才會變成騎在人民頭上的怪物,不但保護不了被害人,反而讓加害人總是有機可趁有法可鑽,因為「法律是這樣規定的」。也因此造成民眾對法律的不信任,和對守法的消極態度。

民主的進程有不同的階段,應該是有機與自然地發生,部份選民希望由一位新的強人領袖來治理國家,以為這樣比較省力,但這只是被自己呼攏被投機的觀念所愚弄,看看川普、普丁和杜特蒂的例子,美國沒有變得強大,經濟上沒有,在人權這些方面所代表的美國價值也倒退的一塌糊塗,以為交給投機商人會大贏的想法,只是把思想的權力交給一個狂妄的瘋子,交給一個看準時機收割的商人。已故的作家安東尼波登形容普丁,是一個「自我感覺良好的商人」,是一個「得到龐大權力的中型企業主管」,是「一個矮子,就像其他矮子,當他得到權力之後,對於不同意他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。」以為在商人算計的過程中能得到好處的選民,恐怕到最後的確會數著鈔票,只是那疊錢是自己的賣身價。

現在的各種新聞頻道,各家偏狹的立場實在讓人不敢恭維,連公視都傾向於友善現在執政的政府。對於一個應該永遠站在權力對面,為小眾發出正義之聲,檢視當權者的公共媒體角度來看,這實在讓人不安,也讓我無法繼續捐款挺公視。

還有「今日香港,明日台灣」,如果支持香港,那麼也聲援西藏吧!現在綠色媒體炒作的港獨議題,只是為了自己想在選舉上得到好處,在選民投票的意識上把控制的手探入得更深。事實上沒有哪一個政黨統治,可以完全保證台灣人民免於威脅恐懼。這種言論只是恐嚇和綁架,仍然是在操弄台灣選民。

如果,我們真的相信民主,我們不會過度選舉狂熱,我們不會相信只到選舉期間才出現忙收割的投機客,我們不會相信以為戴付眼鏡改變造型就有用的權謀者。我們不會反反覆覆操作輿論,因為民主有選舉就有罷免,我們可以投票讓人當選上台,也有權力讓當選人下台。事實上,沒有任何一個人當選就可以救台灣,或毀了台灣,因為國家不只屬於某個人,也不該只屬於某個人,不管是誰當選,人民還是只能繼續努力工作唸書,顧好自己的生活,同時監督政府希望政府能為人民謀求最大的福利。

我個人一直對臉書很反感,它膚淺簡短的篇幅與偏狹的同溫計算法,和無法求證來源的病毒傳播方式,都讓選舉的各種層面變得讓人更加難以忍受,也快速激化出更激烈的言論、筆戰和覇凌。在這樣偏激、零秒貼標的言論環境裡,我們真的能夠理性選出適合為我們建設未來的政府嗎?如果我們都說自己很理性,又為什麼選民經常是盲目被操控的呢?

希望給自己最喜歡的人來做總統,台灣人民是否也把最高的權力,放任給自己對人的純粹好惡來輕易左右呢?那麼我們真的會選出最適合的領導人,還是只是選出最會收割的政治領袖呢?

沒有留言: